皇甫晟走後，徐梓黛靠著海棠園的墻癱坐下來。

妍妃想要對付她，這也就罷了，她還可以對付過去。可是，如果皇甫晟想要對付她，她要怎麽辦才好呢？她是絕對沒有辦法活下去的吧？

其實她都已經很久沒有和太後聯系了，太後的人還找上過她，她一直都在用各種借口回絕，為的就是能夠不讓皇甫晟抓到她的把柄，為的就是還能夠在皇甫晟身邊承寵。可是現在看來，她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。

如果不是因為慕梨瀟的引薦，皇甫晟根本就不會看她一眼。若不是為了讓慕梨瀟覺得難堪，他也不會借會寧宮“寵幸”她，再封她為黛妃。其實她最受寵的時候，不過是皇甫晟為了和慕梨瀟賭氣罷了。根本就不是因為真的喜歡她。

只是想做給另外一個人看而已。可是她卻是一心一意地把這個當做皇甫晟對她的喜歡，還以為她真的可以這麽一直留在皇甫晟的身邊，甚至不惜違抗主人的命令。

而後來，誤會解除了，她也就徹底冷落下來。嫣月殿裏再也沒有什麽歌舞升平。但不得不說，慕梨瀟的確是一個很厲害的人，她遇見了那麽多危險的境況，每一次都化險為夷。

如果不是因為妍妃的挑撥，恐怕她如今已經是皇後，而且，後宮獨寵了。

她現在不在這裏了，可是那又如何？她依然得不到皇甫晟的寵愛，甚至讓他想起了以前的諸多懷疑，還把這次妍妃小產的事情都算到了她頭上。誰讓她要給妍妃出主意呢？不然的話，她完全可以不用摻和進去。可是那樣，慕梨瀟也不會離開了。

她其實並沒有什麽選擇。

她從地上爬起來，然後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嫣月殿。她失寵之後，那些勢利的人都一個個離開了她，如今她身邊除了苓舟就沒有別人了。可是，如果她再這麽拋下苓舟自己一個人出來，恐怕過不了多久，她連苓舟都會失去了。

可是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相信別人。她只相信她自己。

可是這根本就不夠。要想在這個後宮活下來，有自己根本就不夠。反正就算她不和太後聯系，皇甫晟也會覺得她和太後還有關系的，倒不如問問太後有沒有什麽辦法。

如果能夠找到太後的弱點，幫著皇甫晟把太後除掉了，也不失為一個邀功的好辦法。反正前面那麽多人她都已經背叛過了，也不差太後這麽一個了。

第二日上朝的時候，因為有大臣提議他再納後妃，皇甫晟憤然離去，然後，連續三天都沒有上朝。

大臣們在金鑾殿外跪了一地，他也沒有去理會。他可從來都不想要這些人給他壓力。沒有了慕相和慕梨瀟，任何事情的決斷都變得艱難了許多，這也就罷了，他還可以忍。但是他嘴不能忍的就是這些大臣竟然企圖將手伸到他的後宮裏。

“宋安，你去告訴他們，如果他們再跪在那裏，朕就將這後宮遣散了，一個人都不留！”

“皇上，萬萬不可啊！這後宮現在的妃嬪雖然不多，但都是……皇上，你要三思才行！”宋安就知道事情最後會演變成這個樣子，那些大臣還以為皇上是太後在時的那個皇上，會屈服於他們施加的壓力呢。

可是皇上早就已經變了。他是絕對不會再讓自己被這些大臣擺布了。

“別說廢話！去傳朕的旨意！他們想要朕納妃，很好，朕就把這後宮遣散了，他們就會滿意了。朕還沒說再提這件事情的人會怎樣呢！”皇甫晟正在氣頭上，自然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。

他最愛的人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妃子，他的大臣竟然還想要他繼續納妃。那些他不愛的人，放到後宮裏i又有什麽用呢？他還不是不會去看一眼。這些大臣是不是要繼續上折子，逼著他去寵幸那些妃子？

簡直是不可理喻！他要讓那些人明白，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皇甫晟了。如果他們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操縱他，他就一定會給他們顏色看！

“皇上！您息怒啊！保重身體要緊，奴才這就去，這就是！”宋安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勸說才好，如果他還不出去的話，可能皇上的怒火都要燒到他身上了。他可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人了。

“你說什麽？”風姝妍難以置信地問道，“皇上說要遣散後宮？”

彩兒被風姝妍吼得都跪到了地上，“回娘娘的話，奴婢是聽到宋公公這麽對那些大臣說的，要是那些大臣不肯離開的話，皇上就要遣散後宮，一個人都不留！”

“他真的是瘋了！”風姝妍氣急到口不擇言，不過想起來，現在後宮裏能夠說得上有身份，只有她一個人了。那個媚妃，荷妃死了，瀟貴妃走了，寧貴人的父親也已經被貶為了督軍，沒有了什麽分量，黛妃更是連個出處都沒有，不值得一提。只有她一個人，是梓錦國的公主，是身份最為珍貴的那一個。

可是皇甫晟卻說，要遣散後宮，一個人都不留。拿意思不是說，連同她都要趕走？慕梨瀟都已經不會再回來了，他還是不願意往前走，要停留在原地。

風姝妍擡腳就要往外走，彩兒趕緊爬起來追了上去，“娘娘這是要去哪兒？”

“興慶宮！”風姝妍倒是想要親口問問皇甫晟，她究竟算什麽？她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公主之位，下嫁為妃，在他身邊默默守候這麽多年，可是一轉眼，他竟然就說要遣散後宮！

“娘娘！娘娘三思！”彩兒勸道，“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，娘娘還是不要這個時候去的好，要不等皇上冷靜下來，娘娘過去也不遲！”

“等他冷靜下來？等他冷靜下來這個後宮都已經沒有了！”風姝妍自然是不願意聽彩兒的勸告，一心只想要去興慶宮，彩兒也不敢拉住她，只能跟在她後面亦步亦趨地走。快到興慶宮的時候，她根本就不敢跟著風姝妍進去。

要是風姝妍真的惹怒了皇上，皇上肯定不會拿她開刀，而是會拿她身邊的人開刀。她在興慶宮外停住了腳步。好在風姝妍根本就沒有要等她的意思，而是繼續自顧自得地往前走去。

等她終於到了興慶宮的大門口，才算是終於冷靜了一點。她的手原本都已經擡起來了，卻又放了下來。彩兒說得對，這會兒皇甫晟正生氣呢，或許遣散後宮不過是用來嚇唬那些大臣的氣話，想讓那些人不再跪在那裏讓他心煩了而已。

而她就因為聽到了這麽一點風聲，就立刻趕過來，的確不是很妥。她才轉過身，想要回去，就看到宋安走了上來。她原本想做個手勢，讓宋安假裝沒有看到她，不過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做手勢的時候，宋安就已經開口了。

“妍妃娘娘怎麽來了？”

裏面的那個人應該也已經聽到了。她現在真的是走也不是，不走也不是。

宋安才勸走了那群大臣，十分心累，也沒有時間理會這個妍妃臉上的神情，反倒是過去為她打開了大殿的門，“皇上，妍妃娘娘來了。”順便還為她通報了一聲。

她的一只腳還沒有踏進去，就聽到皇甫晟不耐煩地吼了一句，“讓她滾！”

風姝妍聽得心裏一涼。他竟然可以當著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，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——他從來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。她在想什麽呢？

這下她自然是不會走了，反而是笑吟吟地走了進去，“皇上這是怎麽了，生這麽大的氣？”她已經許久沒有來這興慶宮了。上一次還是她生辰的時候。

而她一擡頭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幅幅畫。畫上都是同一個人，幾乎掛滿了興慶宮的墻面。風姝妍看得都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手。她終於明白媚妃為什麽要撕掉那幅畫了。這畫像看著的確會讓人莫名生氣。

因為畫上的人不是自己。因為皇甫晟心心念念的人不是自己。讓他快樂，讓他痛苦的人，從來都不是自己。

難道他真的要為了慕梨瀟一直這麽消沈下去？連自己好不容易才坐穩的江山也可以拋在腦後不管？

“朕不是說了誰都不見？你進來幹什麽？”皇甫晟知道風姝妍自然是為了他那句遣散後宮來的。其實他就算真的有心要遣散後宮，也不敢真的那麽做。那些大臣一定會想法設法地彈劾他，或許還會找個新的人頂替他呢。

牽扯了這麽多的利益，他自己又怎麽會不清楚呢？

“臣妾只是覺得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，所以心裏擔心，才會過來看看。看來皇上的火氣的確是很重。”風姝妍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怒火，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，“如果皇上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，大可以說出來，讓臣妾為你分憂。”

“你為朕分憂？”皇甫晟大笑兩聲，“你給朕找的麻煩還不夠多麽？說什麽為朕分憂？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，朕現在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多憂心的事情！”

“原來皇上是在責怪臣妾。”風姝妍故意低下了頭，一只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。“其實臣妾又何嘗想給皇上找那麽多麻煩呢？可是……臣妾也只是身不由己而已。畢竟皇上的眼光，從來都只在那一個人身上，何曾分半分給臣妾？”

風姝妍覺得，借著她小產的事情，或許還能夠博得皇甫晟的些許憐憫。畢竟他真的曾經用那樣溫柔地目光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。雖然那其中並不是真的有一個生命。但對於風姝妍來說，那一點溫柔都已經足夠她回味很久了。

現在她只希望那種溫柔能夠轉移到她的身上來，哪怕只有片刻的時間，她就會覺得滿足了。她只需要片刻的溫柔。

可是她聽到的卻是皇甫晟的一聲冷笑，“你以為朕真的不知道你做了什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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